如果你在咬著薯餅、啜著咖啡的早餐店低頭看報紙,偶爾抬起頭來看看周圍的人們,可能 會不小心發現某種版本的時間擺動秩序。一如我慣常點同一份速食套餐,而那組中年男女就像是套餐的附贈餐券,每天放送到我眼前。
那名中年女子總在我坐定之前就待了整個晚上似的坐著。她跟三兩塑膠袋盤據座椅,獨自窩坐在角落的四人餐桌,桌面擺滿超過四人份的薯條、炸雞和漢堡,外加兩 杯飲料,見她總是低頭努力默背似的看報紙。
不記得什麼時候注意到她的,大約是某次從頭條新聞裡的屍體和謊話中抬頭,看到她輕甩波浪長髮,一身高領毛衣和短裙長靴,招搖的在我面前晃過,來回翻找速食 店裡的垃圾箱。她看起來太乾淨了,身上也無遊民的破敗氣味,可能因為她會花整個早上尋找早餐和洗臉化妝。她在廁所洗手台前以各種角度照鏡子,確定好沒有一 根頭髮毛躁亂翹,才帶著滿意的神情走回座位戴上棒球帽離去。
通常她離去不到五分鐘,接著會有個中年男子緩步下樓,劃過長長的動線,逕往廁所裡蹲。男子從廁所出來,習慣鋪張的按十下洗手乳,誇張的在雙手搓滿泡沫,把 水柱開到最強,濺得水花四射沾滿鏡子和地板,報仇似的扯下五張擦手紙,憤怒得像是方才痔瘡大量出血。
待到中年男子轉身回走經過我,總像一只鬧鐘提醒我該是跟著他後腳離開的時刻了。我的上班時間早在打卡之前就開始,而那樣的規律同時讓人安詳而厭倦。
(發表於聯合報繽紛版2010042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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